她抬眼望向上首,见婆母鬓角新添了几缕白发,眉峰却仍是年轻时当家主母的凌厉模样。
“母亲这是何意?”她垂眸掩去眼底暗涌,膝头缓缓触地,裙裾上的银丝藤花蹭过青砖缝里的苔痕,
“儿媳自进门以来,自问对母亲尽孝,对夫君尽心,对府中上下......”
“住口!”老夫人猛地拍响身侧小几,茶盏里的浮红溅出,在绢面上洇开暗红斑点,
“你们秦家姐妹果然都是一路货色!当年你姐姐用尽心机爬上我儿的床,如今你又在这侯府里兴风作浪。当我这把老骨头眼瞎了么?”
小秦氏浑身一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想要出言反抗,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,不仅是为了她自己,也为了她姐姐的名声。
“出去跪着!”老夫人剧烈咳嗽起来,侍女忙递上蜜渍金桔,
“什么时候知道怎么做顾家的媳妇了,什么时候再进来!”
小秦氏起身时,膝头已经跪得发麻。
她扶着侍女的手走出暖阁,迎面撞上三月的风,将寒冷刮进人的骨子里。
“扑通”一声,她直挺挺跪在当院,裙裾扫过地面,冻得膝盖发木。
身后传来向妈妈压抑的抽气声,她却挺直腰背,像尊石像般纹丝不动。
日头渐渐西斜,廊下阴影一寸寸爬上她的鞋面,忽然,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,却在此时,嘴角微微扬起。
这一跪,怕是要让整个侯府都知道,顾老夫人苛待儿媳,连病弱之身都不放过呢。
向妈妈的惊呼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。
小秦氏身子一软,向后倒去时,瞥见正房窗纸上晃动的人影。
她在心里冷笑:母亲啊母亲,您当年能斗得过两房姬妾,可曾想过,您的儿媳,可比您想象的要坚韧百倍?
屋内,顾老夫人听见动静,却只是拨弄着佛珠冷笑。
炉中香灰簌簌落了半尺,她望着窗外那抹倒伏的月白身影,心中满是冷漠。
这点小把戏,也太嫩了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