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辽都城,虎思斡耳朵。
皇宫大殿内,青铜火盆中的炭火噼啪作响,却驱不散满室的寒意。
耶律大石端坐在鎏金御座上,手中捏着萧翰里刺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的密信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诸位爱卿都看看吧。”
耶律大石声音低沉,将信笺递给身旁的侍从,“南人皇帝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考虑。”
侍从恭敬地将信传给殿中众臣。
“荒谬!”
萧斡里剌气得胡须直颤,“裁撤边军?让南人驻守关隘?这与亡国何异!”
信笺在群臣中传阅,每经一人之手,殿内的怒骂声便高涨一分。
南院大王耶律松山猛地站起身,“陛下,南人欺人太甚!臣请率五万铁骑,踏平宋境!”
“对!踏平宋境!”
“南人不过虚张声势!”
“我契丹儿郎何曾向南人低头?”
怒吼声此起彼伏,大殿仿佛成了煮沸的鼎镬。
耶律大石却异常冷静,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。
待声浪稍歇,耶律大石轻轻叩击扶手:“都说完了?”
声音不大,却让殿内瞬间安静。
耶律大石站起身,“萧卿说南人虚张声势,那朕问你——金国是否强大?”
萧斡里剌一愣:“自然强大。当年阿骨打以两千铁骑起兵,十年间便灭辽攻宋...”
“那我西辽与西夏比又如何?”
耶律大石打断他,第二个问题抛出。
南院宰相韩德让沉吟道:“西夏地瘠民贫,不及我西辽疆域辽阔、兵马精良...”
“好。”
耶律大石冷笑一声,从御阶走下,“那朕再问诸位——宋军能灭了金国,顺带灭了高丽,转头又灭了西夏,我西辽拿什么去抵挡宋军的攻势?”
殿内死一般寂静,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火星的声响。
耶律大石转身逼视群臣:“你们说一个月后无答复就踏平西辽只是虚张声势?”
耶律大石突然提高声量,“如今已经十月,大雪封山根本无法行军,且南人怕冷——这就是你们的倚仗?”
老臣们面面相觑,额头渗出冷汗。
“陛下...”
萧斡里剌还想争辩。
耶律大石抬手制止:“明年开春呢?”
耶律大石声音如刀,“当冰雪消融,三十万宋军压境时,诸位是要用血肉之躯去挡那些会喷火的铁管吗?”
耶律大石走回御座,从案几上拿起另一封密信:“这是三日前探马送来的。”
“宋军已在河西走廊修建十二座粮仓,陕西各路转运使正在征调民夫运粮。”
“南人皇帝,是铁了心要西征!”
韩德让突然跪地:“陛下,难道真要向宋人称臣?我契丹...”
耶律大石抬手打断韩德让的话,“韩卿,如今的南人皇帝可不是善茬!”
耶律大石目光扫视群臣:“你们可知道,那赵桓是如何对待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?”
“完颜吴乞买被俘后,南人皇帝命他在庆功宴上当众献舞。”耶律大石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,“堂堂大金皇帝,穿着女真服饰,在宋国文武百官面前扭腰摆臀!”
萧斡里剌倒吸一口凉气,胡须剧烈颤抖:“这...这...”
“还有西夏李乾顺。”
耶律大石冷笑一声,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,“探子来报,那李乾顺被押解进汴京时,南人百姓沿街唾骂,还有人朝他扔臭鸡蛋!”
“你们以为这就完了?南人皇帝命他每日在太庙前跪三个时辰,向宋朝历代皇帝请罪!”
殿内温度仿佛骤降,几位老臣不自觉地裹紧了皮裘。
耶律大石目光扫过每一个人:“若想保住契丹血脉,若还想子孙后代继续享受荣华富贵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