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清盏被他揪着衣领,不得不与他对视,从他深海般的眼底,看到愤恨与不甘。
“皇上没有不好,只是太晚遇见她而已。”
“那你呢,你不是比沈长安更早遇见她吗?”祁让问。
徐清盏血红的眼底雾气弥漫:“是啊,可能我遇见的太早了。”
早也不行,晚也不行,唯独沈长安,是不早不晚,刚刚好。
祁让定定看他,抓着他衣领的手青筋隐现:“徐清盏,你已经骗过朕一次,倘若你再敢骗朕,朕就将你凌迟处死!”
“臣没有骗皇上,这真的是她。”徐清盏说,“臣宁愿她欺君,也不愿她死。”
祁让松开他,眼中光芒熄灭,重归黯淡,如同繁星密布的夜空被乌云遮盖。
“她肯定是在怨朕,因为朕不由分说将她打入了冷宫。”
“其实朕知道她是冤枉的,朕把她打入冷宫,是为了暂时稳住前朝的官员,同时也能确保她不会被后宫妃嫔骚扰。”
“朕想着从天坛回来,天就该晴了,灾区的民众你也该安置好了,到那时朕再把她放出来,给她晋一晋位分,来补偿她的委屈。”
“可她却……”
“你说,她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报复朕?她想用这种方式让朕痛苦,是吗?”
“可她以前也不是没受过委屈,不都没什么事吗,怎么就这回忍不了了?”
“她真的会自焚吗,她纵然对朕没有半分留恋,连你和沈长安都能舍弃吗?”
他一句接一句地问出心中疑问,几天来积攒在心底的各种情绪也一股脑地向徐清盏发泄出来。
他原是嫉妒徐清盏的,可此时此刻,这个令他嫉妒的男人,却成了他和江晚余之间唯一的联系。
他心里那些不能与外人言说的话,只能说给徐清盏听。
徐清盏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,仰头看着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,像个醉酒的人一样在自己面前絮语。
他恨他。
恨他夺走了小鱼的清白,禁锢了小鱼的自由,摧毁了小鱼的希望。
他却只能将这恨意深埋心底,缓缓拉起白布,重新将尸身盖起。
“皇上以为的对她好,未必是她想要的。
她已经绝望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,哪里还能顾念我们?
快过年了,皇上就让她入土为安吧!”
“不!”祁让断然否决,目光阴鸷,“朕不会让她下葬的,朕说过,不管她是死是活,都要陪在朕的身边。”
徐清盏愕然看着他,像看一个疯子。
“不下葬也行,等到长安得胜归来,还能再见她最后一面。”
“不行!”祁让再次否决,神情愈发偏执,“朕不会让他们相见的,她是朕的人,和沈长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“既然如此,皇上就把她烧了吧,把她的骨灰装进坛子里,这样她照样可以陪着皇上,皇上想把她放在哪里都可以。”徐清盏提议道。
祁让哑了声,望着被白布遮盖的躯体,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。
过了一会儿,才缓缓道:“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,切记,暂时不要让沈长安知道。”
长安呀?
徐清盏慢慢起身,一手压着心口,望向西北方。
此时此刻,西北军营,沈长安正攥着一封信,在呼啸的北风中望向京城的方向。
西北边塞的风,吹不到紫禁城。
他心爱的姑娘,却葬身在了紫禁城的火海里。
军营上空响起队伍集合的号角,今天,是西北军与胡人最后的决战。
胡人已经溃不成军,他知道自己此战必胜。
他甚至已经提前写好了捷报以及请求回京的奏折,只等着胡人投降后,就班师回朝。
可是,有人却在这时候给他送来了噩耗,他的晚晚,他视若生命一样的姑娘,被一场大火烧死在了冷宫。
祁让不是挖空心思,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她吗?
既然得到了,为何又要将她打入冷宫,任由她被大火焚烧?
自己一次次浴血奋战,战场上九死一生,换来的就是天人永隔吗?
那样的天子,真的值得自己效忠吗?
“沈小侯爷,良禽择木,良将择主,请您早下决断吧!”送信的使者态度恭敬道,“我们主子就等您一句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