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梁的地下世界,是一座活着的地下城。
暗渠穿城而过,连通大运河,战时可通漕船运粮,平时疏导内涝,若在没有洪涝的时候,暗渠之内可以容纳太多人了。
一般来说,暗渠深达地下两丈左右,隐秘性更不用说。
自修建以来,或逃犯,或流民,多有逃往暗渠躲避的人,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,幽暗的地下未尝不是一个去处。
因此,时间久了,处处都有通往暗渠的入口或者地道,往往十分隐秘,不易发现。
张阿爹是从城外汴河处进入暗渠的。在汴河与暗渠的交汇处有一处闸口,闸口的开关是一只铜鹅的形状,人又称铜鹅闸,水位上涨时浮力顶起鹅形铜阀,闸口自动开启泄洪。
如今没有水涝,这里并没有积水,穿过铜鹅闸,暗渠里腥臭的泥土味扑面而来,其中仍飘着汴河里沉积的水汽。
之后张阿爹在暗渠里东绕西绕,早就不知去往哪里了。
在这里想要找到一个人,难上加难。
终于,他来到了一处暗渠的尽头,这里似乎是独属于他的隐秘所在。在拐角处,还有一个埋入土中的陶瓮,又叫听瓮,陶瓮的口上蒙上了一层生牛皮,附耳在上面,可以听到一里内外脚步声。
张阿爹听了听,并无人跟踪,他这才踏实地坐下来。
暗渠的高处,有一床铺盖,他便在这里歇息。
黑洞洞的暗渠,微弱的烛火,这里冷清极了。
烛火照在他的脸上,张阿爹浑浊不清的眼睛又落下了一滴泪。
他是对真金撒谎了,不过不是全部。
张阿爹早年确实是巡防弓手,白雪宁和他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的。
不过后来,他没有离开慈幼局。
哪怕是成为了一个瞎子,白雪宁还是哭着求着,让张阿爹在慈幼局有了一席之地。
但是,之后张阿爹才知道其中隐情。当时郑典事提出了一个条件。
这个条件就是自愿去李员外的作坊,做学徒。
每送一个人过去,郑典事可以收到两贯钱。
为了区区两贯钱,郑典事便把白雪宁卖了。
得知以后,张阿爹感觉心头像是扎了一把刀子。
他气冲冲找到了郑典事,同他理论起来。
一个盲人的话,有谁想要去听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