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再次陷入沉默。何鸿走到案几前,拿起那块血魔宗令牌反复查看。
何才知道他在权衡利弊——秦松虽是何鸿的得力助手,但近年来势力膨胀,已经有些尾大不掉。
如今秦松意外身亡,对何鸿而言未尝不是重新掌控全局的机会。
“你与牧县尉还说了什么?”何鸿突然问道。
何才心跳加速,但面上不显:“牧县尉暗示,若大人愿意,他可以请杨虎郡守帮忙,在州里活动,确保...确保接任县尉的人选不会对大人构成威胁。”
这句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——牧长青愿意为何鸿在郡里活动,确保县尉之位落入何家掌控。作为交换,何家要放弃对秦松之死的追查。
何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,节奏缓慢而规律,这是何县令在深思时的习惯。
书房外,雪下得更大了,簌簌的落雪声透过窗纸传来,为这场密谈增添了几分隐秘感。
“才儿你今年三十有八了吧?”何鸿突然问道,语气变得温和。
何才心头一跳:“是的,叔父!”
他此刻用的是叔父拉近两人关系点明彼此感情。
“在衙门当差多少年了?”
“整十二年。”何才回答,同时意识到何鸿话中的深意。
何鸿点点头:“我记得你是从皂班做起,三年前升任总捕头。”
他顿了顿,“这些年来,你办事稳妥,在何家的弟子中我很满意。”
这是明显的信号。何才立刻单膝跪地:“全赖大人栽培。”
何鸿走到他面前,亲手将他扶起:“起来吧,秦松的事...就按你说的上报郡里,至于县尉人选...”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才一眼,“我会考虑向郡里举荐合适的人选,你准备好筑基。”
何才强压住心中的狂喜,保持着恭敬的姿态:“大人英明。卑职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大人期望。”
何鸿走回案几前,拿起那块血魔宗令牌把玩:“牧家兄弟那边...你继续保持联系。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有些事,需要从长计议。”
何才明白何鸿的意思——表面上接受牧家的好意,暗中则另有所图。这正是官场的老套路。
“卑职明白。”何才躬身:“牧县尉还提到,若大人有意,可以安排与杨虎郡守会面。”
何鸿眉毛一挑:“哦?”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,“他真这么说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何才肯定道:“牧县尉说,杨郡守对休岭县的情况很关心。”
这句话半真半假。牧长青确实提过杨虎,但并未明确表示要安排会面。
不过何才知道,这种模糊的承诺最能打动何鸿。
与郡守搭上关系,对何家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虽然对方不是青云郡守,可清河郡距离休岭县更近,至少能把生意扩散过去。
何鸿的表情终于松动,他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:“秦松跟了我十年...”
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沧桑:“可惜了。”
何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惋惜,而是这个老狐狸在为自己的决定寻找一个体面的理由。
他适时地补充:“大人节哀。秦大人因公殉职,郡里定会厚加抚恤。至于休岭县的治安...卑职斗胆建议,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县尉人选,以免生乱。”
这番话既给了何鸿台阶下,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权力交接。
何鸿转过身来,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:“明日我会召集县丞、主簿商议此事。你...做好准备。”
最后四个字重若千钧。何才知道,这是何鸿已经决定推举他接任县尉的信号。
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,深深一揖:“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。”
何鸿摆摆手:“去吧。记住,秦松的事...到此为止。”
何才退出书房时,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。
走廊上,师爷正候在那里,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:“何捕头辛苦了,大人让我准备了些热汤,要不要...”
“多谢美意,公务在身,改日再叨扰。”何才婉拒了师爷的试探,他知道此刻必须保持谨慎,任何不当的言行都可能前功尽弃。
走出县衙大门,雪已经停了。何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感觉胸中块垒尽消。
他望向赤岭县的方向,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——牧家兄弟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明。
一块令牌、一份文书、一枚官印,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利益诱惑,就轻松化解了一场可能的风暴。
更重要的是,他何才即将从一个小小的总捕头,一跃成为掌控一县兵权的县尉。
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,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县尉官服,站在休岭县衙大堂上的景象。
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。何才整了整衣冠,大步走向家的方向。
从今夜开始,休岭县的权力格局将彻底改变——而这一切,都始于几千斤粮食被抢夺,秦松可能做梦都没想到,这辈子特么会因为几千斤粮食而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