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丈这才有些信了，脸色也好看了些：“你要不是海盗也趁早走。前不久就有海盗假扮客商到我们这里卖粮换丝绸，把我们好几十个人都拖累了，现在还关在牢里。这一向凡是有外乡人来买丝绸，见一个抓一个。”
“有这样的事”泗海卫头儿露出诧异的样子，“那官府也要问清楚，总不成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好人。”
老丈无奈摇头道：“这什么年头？还分青红皂白?我们被抓的那些人就都是老实巴交的桑户，也不问口供，也不过堂，州里一句话，第二天就要杀头。”
“您老刚才不是说关在牢里吗?”泗海卫那头儿故意问道。
老丈听他这样一问立刻来了精神：“也是老天有眼，派了个扬州通判刘老爷到我们永德县。那天他一来，州里就叫他监斩。来的时候还穿着便衣，几百个兵跟着，也不说话，也不搭理人，一来就在大堂上坐着。拖到午时三刻突然要看案卷口供。州里的人拿不出口供和案卷，刘老爷发了威，拿着一本《大周律》，愣是不肯杀人，把这些人从鬼门关拖回来了。”
泗海卫那头儿：“一个通判敢这样和州里顶着干?”
老丈犹自兴奋：“你们外乡人不知道，这个刘老爷是平西侯派来的人。”
“哦。”泗海卫头儿拖长了声音，装出一副赞赏的声调，“您老眼睛看不见，却什么事都知道。”
老丈有些得意：“看不见还不会听?”
那头儿笑了笑，又问：“这倒也是。看不见的人心里更明白些。可江上这么多粮船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老丈感慨了起来：“皇上还是好的，平西侯也是好的。这才派了个刘老爷来给我们做主。扬州织造局一定是奉了皇上和平西侯的密旨，叫他们帮刘老爷的忙，这才给我们送来了粮，借给我们度灾荒。”
泗海卫那头儿听他如此胡乱琢磨真忍不住笑了。
老丈听见笑声，忙道：“你不相信？”
泗海卫那头儿立刻答道：“不是。我是说织造局既然把粮运来了，为什么还装在船里，不借给你们。”
老丈有些明白了，解释道：“不是不借，是我们现在不愿借。”
泗海卫那头儿糊涂了：“你们不是等着粮救命吗?怎么又不愿借了?”
老丈叹了口气：“官府说了，借了粮以后要把田都改种桑苗，大家伙便不愿借。”
那头儿道：“听说种桑产丝比种粮卖的钱还多，为什么改种桑苗你们反倒不愿借？”
老丈直摇头：“都六月半了，现在种桑苗，今年也收不了多少丝。到时候官府叫我们还粮，还不起，把我们的田收了去怎么办？”
那头儿又道：“这粮不是皇上借你们的吗?皇上不催你们还，谁敢催你们还?”
老丈再次摇了摇头：“说是皇上借的，其实是那个大老板张嶽和州里的人抵不过我们刘老爷，这才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借的。皇上离得那么远，到时候刘老爷要是调走了，谁给我们做主。”
那头儿不解：“总不成你们跟官府就这样耗着?”
老丈微微点头：“只要官府不逼我们改种桑苗我们便借。借了粮赶插秧苗，到十月收了稻，还一半还有一半，这个灾年便过去了。几十船粮都在江上，一日两顿，到时候便有粥喝，总不成还有谁敢把皇上运来的粮又都运回去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泗海卫那头儿站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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