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西北地方的人粗犷,像伽蓝这样羊脂白玉雕出来的长相,性情又孤僻不合群,实在是容易被年龄相仿的孩子欺负。”
“那些孩子原本想吓唬他,把他丢狼群出没的山上,可最后回来的却是伽蓝,那七八个孩子竟都被困在了山上。”
“伽蓝对孩子们的父母说,再不去找就只剩骨头了。”
“幸好那个季节没什么狼,孩子们都平安回来。”
“这事把那些孩子吓得够呛,再也不敢找伽蓝麻烦。但他们不找,并不代表伽蓝善罢甘休了。”
“第二次,伽蓝将这群孩子引去了沙漠魔鬼城。沙漠昼夜温差大,孩子们一个个冻得哭爹喊娘。傅直浔放了两条狗,将迷路的一群孩子带了出来。”
“第三次,是一处荒废的古城……”
……
“到第五次的时候,为首的孩子受不了了,直接喊伽蓝‘大哥’,说他们愿意归顺伽蓝,愿意以他马首是瞻。”
“伽蓝却说他不收小弟,又说暂时他还没有新的阵法可以让他们尝试,等想到了还会找他们。”
“吓得好几个孩子连夜搬了家,没法离开的,也是看见伽蓝就绕道走。从此以后,别说孩子,就是大人瞧见伽蓝也发怵。”
“我跟他说,你让别人怕你、惧你,的确能保全自己,但也交不到朋友了。”
“伽蓝却冷冷道,要朋友做什么?让他们背后捅我刀子吗?”
不知不觉地,原本只是随便听听的明舒,竟入了神,见傅南河说到这里停下来,不由问道:“他以前被人出卖过?”
傅南河苦笑:“何止是出卖?他父母的死,便是他最好朋友间接造成的。在此之前,伽蓝性情虽不算开朗,但也跟寻常孩子一样,会调皮会捣蛋,父母死后,他就成了孤僻的大人,除了他自己,对谁都不信任。”
微微一顿,他的目光落在明舒脸上,“所以,他拿命救你时,我很意外。”
“他不惜命,但也不至于随便处置了这条命。他这么做,足以证明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,以及他对你的信任。”
明舒默然不语。
傅南河笑着耸了耸肩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。来见你,只是因为好奇,说这些,也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惊讶。”
“你跟伽蓝相处快一年了,他的为人你也清楚,能不被他活活气死,那是你修养好。我也不瞒你,这么多年来,我有无数次想狠狠揍他一顿,可是不能啊,哎——”
他叹了口气,“我打不过他。”
听到这里,明舒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傅南河最后道:“你如果不喜欢他,那不必委屈自己,我就看他怎么跳脚。但如果你们的姻缘真是注定的,那么也不妨一试。”
“伽蓝这人一旦信任了谁,他会舍掉他身上所有的坏毛病,以真心相待。”
见明舒没吱声,傅南河起身告辞,却被明舒唤住:“傅将军既然把话说开了,那我也不妨直言。”
傅南河做洗耳恭听状。
“我这伤真的挺重的,要多休息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,这些事以我现在的脑子,听得真的有点累。”
言外之意:都别来当傅直浔的说客了。
傅南河哈哈一笑:“我明日就离开朔州了,后会有期。”
*
接下来的日子,所谓的“说客”便再也没了。
赵伯只替明舒看病,与病情无关的事,一字不提。
而傅直浔也没有出现。
木樨说,他就住隔壁院子,这些日子一直在的。
明舒“嗯”了一声,也没说什么,每日除了品尝大厨做的美食,就是睡觉。
过完中秋节,陈家族长也要启程回江南了。
临行前,陈恩来找明舒:“之前祖母让我参加钦天监考试,是为了了我身上萧家的因果。如今事情已结束,我想回陈家精进风水术,钦天监的官就先辞了。”
顿了顿,他又道,“即使以后真要入钦天监为官,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,而不是靠运气。”
明舒笑道:“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,尤其是对咱们风水师来说,运气很重要。”
“不过你回陈家也好,你祖母是快六阶的风水师,跟着她好好学,想来你定能突飞猛进。”
陈恩笑了笑,脸突然有点红,声音也不自然了起来:“等你身子恢复,你……要不要来江南啊?”
看着陈恩闪躲的眼神,明舒明白了他言下之意。
她笑意不减,欣然接受:“好啊!有你这位朋友在,我一定赴约,到时你可要尽地主之谊,带我吃遍江南美食!”
陈恩怔了怔,脸上的红意很快散去。
祖母同他说,明舒今生的情缘在傅直浔身上,可他还是想试一试。
也许呢?
可“朋友”二字却是明明白白告诉他:没有也许。
陈恩努力扬起一个洒脱的笑脸:“好,一言为定,我在江南等你!”
顿了顿,他又加了一句,“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。”
明舒点点头,认真道:“陈恩,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,这辈子都不会变。”
陈恩怔然。
自钦天监校考开始,两人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浮现脑中。
眼眶突然微微发热。